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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生活20年的外国校长:我如何看待融合教育?
来源: | 作者:Luna | 发布时间: 2020-07-08 | 897 次浏览 | 分享到:
外方校长为中国的国际教育带来了西方教育中教学和管理的精髓,也在推动融合教育、国际视野等新时代目标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在中国待了近20年的上海诺美学校剑桥中心校长James Waldron先生和我们畅谈了校长之道。

文 | Luna
编 | Jade

21世纪开始,国际学校在全球兴起,国际教育的需求水涨船高,学校数量和在校生规模逐年增长。

根据顶思的统计,截至2019年9月30日,全国(不含港澳台)国际学校总数达到了1168所,国际学校市场规模超过800亿元。尤其是近年来,国际化双语民办学校的增长最为迅速。


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中国的国际化学校也在不断探索新时代的教育。随着新兴科技不断涌现,人工智能、编程等内容纷纷走进学校课堂,创新思维、项目制学习、翻转课堂等教学方法的运用也越来越多。

在此过程中,不管是注重跨学科学习来提升学习能力的导向,还是“不忘中国根,做世界公民”的教育理念,都在促使学校往融合教育方向前进。

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上海教育学会会长尹后庆就曾说过:“学习不再只是把‘外部世界的知识’装进我的脑袋里去,而更应该是在持续地自我发现问题和自主解决问题中,探索世界、认识自我、发展理性。”

上海诺美学校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的,而学校剑桥中心的校长James Waldron虽然是英国人,但他已经在中国工作生活了近20年。

他现在不仅在中国安了家,膝下有一双儿女,还取了个中文名字“吴道仁”。实在是个很有中国范儿的老外,也无怪乎被有些人称为“最了解中国的英国校长”。

上海诺美学校剑桥中心校长James Waldron

翻开James校长的履历,满满都是他在中国顶尖国际学校工作的经历:


教育领导学硕士
英国国家校长专业资格证
1998年开始在亚洲的国际学校担任高级领导
前伊顿国际学校校长
长达14年上海协和教育集团职业发展,先后在协和虹桥、协和集团、协和古北、协和浦东、协和无锡、协和教科担任副校长


在探索融合教育方面,James也颇有心得,除了在学校长期主持管理工作,也在诸多国际教育类的论坛上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早在2011年就在《上海日报》上发布《真正的双语》,探讨了教育中的双语模式;

2017年,他在北京的“中国未来学校大会”上发表“协和教科古北课程 软技能项目”的主题演讲;

2019年,他在曼谷的“亚太国际学校大会”上发表“转变学校领导能力——超前思考,为未来的教育树立愿景”的主题演讲。


那么,在James的眼中,中国当下要发展的融合教育到底是怎样的?应当怎样发展?作为外国人,要如何推动教育实践以实现这个目标?身为校长,又能怎样从管理者的角度,团结自己的团队,促进学校教学的良性发展?这些都是我们好奇的问题。

打破对融合教育的误解,看到国际教育的本质

在谈到教育的话题之前,James校长在中国近20年的经历多少让人有点惊奇。而谈及最开始来到中国的原因,他的回答却有些出人意料——“因为我喜欢大城市。”

“我一直喜欢大城市。就像我选择大学时,最终选了曼彻斯特。而我第一次来上海时,感觉就和我当初在曼彻斯特下火车一样。这地方太棒了!”

第一眼的缘分让James留在了中国,如今的他,对中国国际教育几十年来的发展也是看在眼里。身为教育变迁的亲历者,身为一位安身中国的外籍校长,James眼中的国际教育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到现在的国际教育,不得不提的课程主题就是“融合课程”,越来越多的人强调在学习西方教育的同时,保持自己的中国根基。


在James看来,所谓的“融合教育”其实有个很容易进入的误区:很多人认为,融合教育注重的是中西不同的课程、不同的教学内容,但实际上,融合教育注重的是中西方不同的教学方式。

如果学生上的是某个标准的课程,比如:A-Level、AP,那么不管他们是在中国,在埃及,在迪拜,在巴黎,还是在英国,都是按照课程设计好的内容在上课。不管身处哪里,都学一样的内容。

“同一门课程,不论用什么语言教,其核心内容都是一致的。比如说数学,上海的数学家和英国的数学家使用的数学语言是完全一致的,一百米放在哪里都是一百米。因为科学是基于事实和数据的。”


在过去,中国的国际教育经历过全盘照搬西方教学内容的阶段。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融合教育中,中西方优秀的教学方法是共存的。

比如PBL就是被运用得很多的一种探究课程的教学法;而中国传统教学中被人诟病的“死记硬背”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James举了个例子,在数学这类学科的教学中,教师如果运用太多的PBL或者团队合作等形式,反而会让学生忽略一些需要靠记忆来提升的基本技能,导致他们出现数学能力的倒退。

就像BBC出品的《中国老师来了》的纪录片中展现的那样,中国老师严格的上课秩序和注重逻辑的讲解与大量练习,对于提升学生的学习能力确实起到了作用。所以,其中的可取之处是值得教育者去发现的。

除了数学、物理、生物这类注重科学的学科,历史、地理这样的学科相对来说是具有更多分歧的。

James相信,每一种文化都需要以特定的方式来教授历史和地理这样的学科,因为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历史和看待问题的角度,因此也会得到不同的观点。这类课程是需要有老师引导和教授的。

“对于一个人来说,了解自己的历史,扎根自己的文化,是让一个人变得强大的法则。”

James出任的是上海诺美学校剑桥中心的校长,根据学校的教学设计,也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融合课程的优势,课程安排将以“中国本土上海课程 + IGCSE + A-Level”的形式开展。

● 其中,IGCSE Foundation将作为高中预备衔接阶段学习,并且结合中国本土上海课程大纲,为高中阶段学习打下扎实基础;
● 高中阶段,学生可根据自身规划,选择不同的课程体系方向,英国方向可选IGCSE+A-Level课程;
● 辅以四大特色班,学校提供菁英班、艺术大师班、音乐大师班、体育冲藤班供学生选择,同步学习中国中学核心课程,实现全面中西融合学习。


关注文化差异,相互理解是促进团队合作的润滑剂

在国际化学校中,促进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下成员之间的合作,从而达成高效工作,是每一个领导者要面对的课题。

上海诺美学校也是一样,学校具备聘请外籍教师的资质,从教学岗位到管理岗位,都是中外搭配。

来自外方的成员注重个体感受,追求有计划的工作,相比之下,中方员工更理解在紧急情况下随机应变的必要性。

这往往就会带来问题,比如需要临时改变工作计划的时候,往往中方员工可以快速响应并投入到新的计划中,但外方员工会纠结为什么要临时调整计划,没有事先通知。

James认为,要解决中外员工的分歧,最重要的就是让所有人达成对目标的共识。

“总的来说,每个人都认为我们要给学生好的教育。以这个为基础,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具体来说,首先,要懂得向成员们解释为什么要做这样或者那样的计划。

James说,这是西方做事的一贯方式,先明确为什么要做,达成共识以后,团队自然就有了向心力。

但其实,虽然中方员工常常不会抱怨临时改变的计划,可他们也非常想了解其背后的原因。当他们了解其中原委以后,也更容易投入工作。

其次,在发生了需要临时改变计划的时候,承认自己前期的预期不足。

在中国文化中,一个团队的领导者往往处于不容置疑的地位,大家也习惯了听从领导者的安排。但是外方员工和领导者的关系更像同侪,领导者们可以放下身段聊天。

因此,在计划需要做临时调整的时候,承认自己先前准备不足,再解释为什么要做新的计划,对于外方员工来说,是更容易接受的处理方式。

此外,还有容易忽视的一点是,在沟通的过程中,要注意语言的使用。

James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来说明:

被动语态:杯子摔破了。(The glass is broken.)
主动语态:我把杯子摔破了。(I broke the glass.)

这两句话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虽然第一句也客观地描述了事实,但使用的被动语言,并没有指出让杯子摔破的主语。相反,第二句则用主动语态明明白白地指出是“我”把杯子摔破了。

回到日常工作中,这种语言差异其实也存在于工作的传达中。主动语态是更容易促进交流的一种方式,更容易产生共鸣。

“我们需要这么做是因为对学校的发展有好处/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让学生得到更好的体验……”

除了在和外方员工的交流上颇具心思,James也学习了中文,对他来说这大有益处。

虽然,James现在还不能流利地用中文来回答,但是他已经能够快速理解别人说的话,也能理解其后的文化背景。这大大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也是沟通的意义。

可以看到,这种调解老师和其他团队的思路是以“相互理解”为基础的,这和学校“融合课程”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在上海诺美学校的融合课程中,中外课程兼顾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全球视野,但同时也注意保留学生的“特性”,注重差异化教学。


●实施小班化教学
每班规模不超过25人实施小班化教学,让每一个孩子得到充分的关注。

●数据导向分层教学
MAP测试系统*针对不同学生语言水平,指导合理分班,调整适配教材。

●课程教材设置差异化
根据科目难易程度进行阶梯设置,并且选择不同程度的教材适配。

●班级内个性化教学
根据学生动态水平表现分配个性化教材,利用Achieve Reading平台,班级内实现对不同程度学生更有针对性的教学模式。

●自主选课差异化
学生在完成基础学业的情况下,根据自身能力进行选课,可以提前先修高难度课程,甚至挑战大学AP课程。

●基于项目的学习
以项目为基础的教学政策鼓励学生通过实践探究自主学习。

就像上海诺美学校首届毕业学子、学生会主席罗陈薪同学在毕业致辞中说的那样:“拥有全球视野不仅仅意味着吸收来自世界名地的知识并用开放的眼光去看待世界更是要求我们拥有自己的判断力,我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去辨别,去执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你要和你们的家长和老师对着干,正相反,要虚心承认过来人的智慧,并将美德与精华传承下去。”


成为一位好校长,理论与实践两手都要抓

要成为一位优秀的校长,James认为,接受专业的培训是必不可少的。从他自身的经历来看,他取得了教育领导学硕士学位(Master in Educational Leadership)和英国国家校长专业资格证(National Professional Qualification for Headship, NPQH)。

为什么要既要获得硕士学位,也要获得校长专业资格证呢?

James这样解释道,教育领导学硕士的学习更多的是作为学生在学校里学习和研究理论。来听你研究成果的是大学里的教授,相比学校的情况,他们对培养出能够通过考试的学生更感兴趣。

但是NPQH则非常重视在学校中的实际工作经验。James在获得NPQH资格证的过程中,就在英国的一所学校跟随一位校长做事,为学校解决实际问题——改善一些缺少关注的特殊群体学生的学习情况。

在此过程中,James除了自己观察,搜集数据,提出解决办法,和学校校长、负责人们的交谈中他也学习到了很多有价值的经验。

根据官方要求,NPQH所需的学习时间从2个学期到18个月不等,取决于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要求发展7种领导能力:奉献精神、合作精神、主动性、适应力、警觉性、正直、尊重他人。




要完成评估,学习者需要:

(1)领导一项至少持续2个学期的学校改革计划,以提高学生的学习进度和学习成绩;

(2)设计一项行动计划,以满足学校的资源和能力需求。


正是这样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学习,让James对校长的工作有了愈加成熟的见解。

在日常工作中,他说,校长的很多工作都是居于幕后的,可以说,校长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保证教师的工作不受意外情况的影响。

James就经历过这样的意外情况,校车在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交警需要向涉事的司机们了解情况,现场也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为了保证学校的正常秩序,James来到教室观摩课程,并提供了课堂反馈,让师生不至于注意到校车的意外情况。

在James看来,老师们在工作的过程中其实更多时候都是 “独自”完成的,他们专注于自己的课堂,也能够主导自己的课堂。他们要做的也正是如此,因此,保证课堂以外的秩序就是校长的职责了。

在所有的校长工作中,James认为倾听。尤其是在中国国际学校中做外方校长,学会倾听是很关键的技能。

当有人带着一系列的不满,或者一个特殊的问题来找校长,校长要做的是和他们坐在一起,倾听他们的问题,甚至可以让他们多说一点。

这可以让求助者感受到校长的尊重,感受到自己是被重视的。校长还要引导他们深入挖掘,运用苏格拉底式对话,往往可以帮助他们找到问题的症结。

James校长在中国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不仅对国际课程非常熟悉,也在此过程中探索出了外方校长在中国国际学校的生存之道。在另一种文化背景下从事教育工作,本身就需要对两种文化有深入的了解,在此基础上,接受专业的培训也是成为一名好校长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