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各项教育改革中，“普职分流”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中国的职业教育发展至今，经受社会认可度不高、师资力量差、上升通道窄等问题的困扰。近日，顶思专访了芬兰教育集群于韦斯屈莱大学集团及教育联盟的专家，了解到芬兰中职教育的发展之路，其经历的改革及成熟的办学经验，或许可以为中国职业教育探索新模式提供有益的参考。
文 | 王动
编 | 天悦
01 职业教育与一般教育同等重要
相较于国内社会认为职业教育是大部分学习不好的孩子被动选择的这一刻板印象，芬兰的职业教育在当地享有很高的认可度，而这并非一夕之功。
“二十到二十五年前，芬兰的大多数学生初中毕业后会选择去高中就读，而非职业学校。今天，职业教育和最好的高中一样具有吸引力。”芬兰教育集群于韦斯屈莱大学集团的首席专家Sanna Nummela告诉顶思，二十年前学生对选择职业教育的热情并不高，但国内对职业劳动力的需求很大。为了改变这一现象，芬兰教育和文化部门做了许多努力。
一方面，统一了国家性职业资格证书体系，使得学生的能力认证标准与学校的选择脱钩，让所有学校的学生都能得到符合工作要求的技能和能力教育；另一方面要归功于其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高互通性。“职业教育的学生在就读期间，就可享受到政府与学校提供的与一般教育的交流学习，毕业后也仍有机会进入大学继续学习。”这大大提高了职业教育在芬兰学生心中的地位。
Sanna表示，在芬兰，中等职业教育既可以为年轻学生提供中等职业资格证书（等同于高中阶段的文凭证书，可以用来升入大学），同时也可以为成人提供继续教育，并颁发高级及专家职业资格证书。“对于已经具备资格或通过工作获得技能和专业知识的人来说，职业教育主要被用于实践能力的培养。每个学习者都有个人能力发展计划，并在工作场所进行能力展示，而不是通过国家考试。”
从这一角度出发，芬兰的职业教育才获得了和一般教育同等的地位，成为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也因此，芬兰的普职分离在自发竞争的情况下达到“五五分流”。
这样的格局背后有一套贯通的教育体系在支撑。“随着教育改革的多次进行，芬兰的国家核心课程在各级教育之间相互协调，以连贯的方式创造了一个渐进的连续体，并为终身学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于韦斯屈莱教育联盟全球合作伙伴经理Pauliina HolmPauliina介绍，芬兰职业教育的教学内容由高等教育、中等教育向基础教育逐步下沉。
在小学期间，芬兰的孩子就要接受如AI语言、家庭经济管理、宗教与伦理等问题导向、未来导向的能力课程，培养孩子的责任心、领导力和实践能力。其中，芬兰在k12阶段开设的职业启蒙项目——Me & My city，更是把职业素养的培养大大前置。
芬兰职业教育与培训改革后，教育部门列出了164个职业资格证书，涉及不同的专业类目，比如工程专业、物流专业、媒体专业、烹饪、花艺专业等。
▲学生在上烹饪课
这些专业的实操性都很强，但这并不意味着选择职业教育等于可以轻松就业。“事实上，芬兰职业教育的学习压力并不小。”Pauliina谈起芬兰职业教育的课程设计时说道。
相较于一般教育，职业教育的学生不仅要培养职业技能，培养创新、创业能力，同样也要参与基础课程的学习，学术与非学术并重、学科与跨学科结合。这其中只是知识理论与实践的侧重不同，并无高下之分，也就没有谁更轻松一说。因此，职业教育也仅是终身学习的一个阶段，而非一条看似轻松的就业捷径。
▲学生在课堂内上理论课
02 名师才是真正的吸引力
芬兰职业教育在当地被广泛认可，也要归功于其强大的师资队伍。
芬兰的职业教师非常受人尊敬，其选拔也十分严格。Sanna指出，“只有他们首先成为各自领域的专家，才能得到学校的认可。”职业教师需要拥有其自身领域的硕士学位，同时完成并取得芬兰教学资格和至少三年的实践工作经验，行政人员、企业代表和评估员的招录也有专门的选拔、培训机制，这是芬兰20年间不断教育改革的丰硕成果。
除了较强的专业能力外，职业教师在自己的工作中还需要更加多样化的职业教学技能。“教师的工作形象从课堂、车间到职业教育的整个领域，逐渐走向多样化，学生也非常乐意接受他们提供的教育。”Sanna表示。
▲教师在车间内授课
有别于国内对于职业教育和一般教育两种院校教师的不同要求，芬兰的职业教育教师上岗前同样被要求修满教学法的60个学分（约一年全职学习），以确保他们有资格去教授和指导未来的专业人员。除此之外，学校还会帮助教师学习合适的教学方法，让他们自己挑选工作场所，支持这些专家们在工作中做得更好。
“对教师来说，选择工作场所意味着他将去到现场，亲眼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支持教师的日常工作，无论是培训还是其他类型的支持。让教师保持积极性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们是每天面对学生的人。如果他们有积极性，就会表现出来，进而感染学生。”谈到职业学校对教师的培训支持时，Sanna对顶思说，“没有人可以说职业教师的教学水平低。”
▲工程专业老师在操控台
以名师保证质量，以质量吸引名师。正是这种优质的双向促进，使得芬兰的职业教育对于全年龄段的人而言都有很强的吸引力。采访中Sanna表示，“在格拉迪亚学校（Gradia），我们定期举行发展讨论，共同商定教师和教育提供者的专业发展需求。我们还组织员工培训，了解工作、生活的变化以及与学生支持相关的主题。教师也可以参与其中或各种发展任务和项目，以发展自己和工作领域的专业技能。”
对于专业人员，从职场到专业教师的身份转变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可以进一步获得先进的专业知识，同时利用职场技能和社会网络来培养受教育者；对于受教育者而言，优良的办学质量为他们提供技能培训的保障，专业教师的社会关系同样也能为他们带来就业的机会。
“如何建立如此有吸引力的教学和学习，同时能够激发我们学生的创新创业精神，特别是如何帮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建立创新创业精神，这是芬兰职业教育一直在思考的问题。”Sanna说道。
03 职业教育走在劳动力市场需求之前
是否有良好的就业去向是社会普遍评价职业教育教学成功与否的重要指标。芬兰也是如此。
为保障就业，芬兰教育主管部门与学校进行了深度合作与分工，并做了长远的规划。“芬兰的职业培训提供者负责他们提供的资格、培训和其他服务的质量保证，芬兰国家教育署负责芬兰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体系的标准。”Pauliina表示，芬兰的职业学校和教育部门定期举行发展讨论，对未来一段时间内就业市场的变化和需求进行研判，并据此调整专业与课程配比，确保教育和培训满足劳动力市场和技能发展的需求，走在变化之前。“课程改革工作必须基于职场的变化和真实需求，如果职业教育和职场需求不匹配，那么就是失败的职业教育。”
这不仅免除了受教育者因为担心未来就业形势变化导致专业冷门而难以就业的顾虑，将专业、课程的选择权交回给学习者本身，激发学习、创新的热情，而且确保职业教育能为弥补本国的人才空缺持续发力，避免教育滞后导致的资源浪费。
▲物流专业学生的日常学习
▲媒体专业的学生在学习
▲花艺专业成人学生
▲商科学生在运营学校商店
“职业教育的学生可以从其他方向选择他的课程和学习内容。”Sanna表示，“不管学生在哪个领域学习，有了学校提供的这些机会，意味着在毕业后，他们在职场中有更多的选择，甚至开办自己的公司，这也是为什么创新、创业思维被融入到每个领域的教学。当下，我希望我们的工作是为我们的学生提供21世纪所需要的技能。”
除了课程规划外，就业本身也由成熟的机制保障来进行规划。
一方面，“许多公司利用职业学校来培训他们自己的员工。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很深入的合作项目。”Sanna说，这是一件所有人都从中受益的事情。受教育者在结业前被要求分阶段参加至少4到5次的实习培训，时间可能长达一年。通过学员在实际工作中的能力表现对其进行评估，评估由学校专业教师和企业代表共同进行。学生还需在实际工作展示中完成自评工作，这也是能力考核的重要指标之一。期间表现优秀的学生毕业后更有机会可以留任，这种方法不仅使受教育者学到新的技能和理论背景，节省他们寻找就业机会的时间成本；同时也让企业更了解学生，能够优中选优，直接得到心仪的员工，进一步加深校企合作。
▲学生自制的产品在学校商店售卖
另一方面，由于职业教师本身就是业内的专业人士，学生可以与老师共同开展合作项目，加入到老师的社会网络之中，这也是校企合作对一种模式。“我们共同为每个学生制定了这种个人能力发展计划，这意味着学生自己可以作出决定。”Sanna说道。
结语
“灵活性，以学生为中心的方法，企业家的心态，终身学习和持续的工作、生活相结合是谈论芬兰教育体系的关键词。”Pauliina对芬兰职业教育做了这样的总结。
通过对芬兰职业教育的一窥，不难发现“以学生为本”是他们成功的钥匙，培养终身学习的素质与能力是办学的根本目标，保障政府、学校和企业的三方合作，是贯穿职业教育办学过程中的线索。
教育是国之根本、国之大计，探索教育的发展之路从来都不是一路轻松的。芬兰经过20年的摸索，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这也是芬兰的职业教育尽管没有外在的监督压力，但是在自我评估与自我监督的体系下仍然有良好发展的原因。
目前，芬兰教育集群和芬兰GRADIA学校正和多所国内职业院校合作探索基于芬兰经验和做法的本地化职业教育应用，再一次走在时代前沿。当然，不同的国情意味着有不同的实践，希望从芬兰职业教育的成功经验中，我们能看到中国职业教育的未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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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源 | 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