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自古以来人才辈出,基础教育办学扎实,民间素有“全国教育看江苏”的佳话,逐步奠定了江苏作为全国教育大省的地位。但另一方面,在“宇宙的尽头是体制内”的省会城市南京,南京外国语学校、金陵中学、南师大附中等老牌公立名校们已经铸造起了坚实的教育版图,新兴的国际化学校如何开疆破土,闯出一条新路?
11月的南京,紫金山上满眼橙黄橘绿,层林尽染。南京博颂学校位于紫金山的东麓,学校主楼“紫金楼”别具风情。顶思探访这所学校时,正值周五学校“活动日”,初中部的孩子们排队登上校车准备前往鸡笼山,这里是南朝“文学馆”和明代“十竹斋”旧址所在地,当时中国有名的文史学家和哲学家常聚于此,著书立说,讲学授徒。孩子们将在这里开始一堂沉浸式文学课。
时间回到2019年,南京博颂莱爵学校刚建立,成为英国莱爵公学冠名的第一所海外分校。莱爵公学常年稳居英国中小学排名TOP10,并被英国官方权威教育评级机构ISI评为最高等级“卓越”。高标准下的“莱爵”增强了中国家长对品牌的信赖。但2022年转折点到来,受中国民办教育新政影响,全国各地民办学校开始“更名潮”,博颂莱爵正式更名为“南京博颂学校”。让人惊喜的是,摘名“莱爵”后,博颂自身的品牌特色反而越来越鲜明。
走进博颂的小学部,一眼就能看到每个班级的墙上都有一块“情感注册区“。每天早晨,孩子们来到学校,首先会把自己的名牌放在对应的”情绪“下,开心、期待、沮丧、忧虑……老师们一目了然。课余,老师会找到孩子,关心他们情绪背后的原因,和他们谈心聊天,还会给孩子传授调解情绪的小技巧。这是学校“幸福关怀体系”最直接的体现。
幸福关怀体系借鉴英式“全人教育”的传统,学院制是其典型特征,学院名往往也参照英式传统的学院名称,而在博颂,四大学院名——朱雀、玄武、麒麟、青龙,充满着“六朝古都”南京的韵味。
学院活动五花八门,比如在一次“数与诗”为主题的学院活动上,四个学院要轮流背诵带有“数”的诗句,活动分为必答题和抢答题,总分最高的学院即获胜。“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气氛越来越热烈。背诗、辨诗、赏诗,诗中有数、数中有诗、诗数融合,数学和语文在一起跨学科学习,孩子们陶醉其中……
▲麒麟学院的孩子们参加“数与诗”的活动现场
今年8月,在办学3年之际,学校和创校家长们开了一次座谈会,现场有家长提出:如果要向其他人介绍学校,该如何描绘学校的办学特色?校长崔文涛说:“在外教存量减少的情况下,依然保证外教的高门槛准入;始终坚持国标核心课程的高标准;建设以孩子为中心的幸福关怀体系……”
此时,崔文涛忽然意识到,一个学校的办学特色竟然要说一大段话才能讲清楚,这让他陷入沉思。见面会后,学校开始了办学特色的讨论,但始终没有头绪。
有一天,老师们在操场边做随机采访,想了解孩子们来到博颂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访谈完后,关于办学特色的答案慢慢浮出水面。
有的孩子抱怨以前学校非常拥挤,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经常被占用,甚至中午只有5分钟吃饭的时间;低效重复的作业堆积成山,自己不想学习。来到博颂后,中午可以去草坪上躺一躺,晒太阳,和同学们聊天。有的孩子说,自己时间多了,自己掌握和管理时间,可以更加高效的学习。还有的孩子直言,“不想放假,更希望待在学校”。孩子们都不约而同爱上学习,爱上学校,这不就是学校最大的办学特色嘛!
“很多时候,办学者或成年人有一种傲慢心态,常常认为‘我给你的是最好的’,‘你只要接受安排就可以成长得更好’,但孩子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我们是不清楚的!作为接受教育的主体,孩子自己的声音一定不可缺少。”崔文涛说。
今年9月,崔文涛给全校师生和家长写了一封信《做坚定的长期主义者》,信中提到,希望孩子能成为内心充盈的长期主义者。换句话说,比短期的升学率和考试成绩更重要的,是激发孩子们内在的激情和动力。
北京四中前任校长刘长铭曾在一次入学教育课上,对学生说:判断一个人对社会的贡献和判断一个人的价值,不要看他20多岁、30多岁,而是看他50多岁的时候,他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这是更合理的。当时年仅16岁的高一学生崔文涛就站在学生队列中,他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奠定了他之后办学中坚持的“长期主义发展观”。
“每个人的发展速度有快有慢,不用聚焦一个人的短期成就与否,”崔文涛解释,一个优秀的教育组织应该要赋予被教育者这样的价值:没有必要急切地在一个约定框架之下达到所谓的成功状态。
在课堂听课时,崔文涛发现有些孩子的学习效果可能还没有达到一个比较好的状态,这时他就会联想到自己在学生时代也有类似的经历。
“小时候,写作是我很头痛的问题,觉得自己想象力不丰富,很难造出好句子,写的都是流水账,家人老师各种‘打辅助’都不见起色。初一的某天,凌晨4点多醒来,看外面的天空,非常美,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坐在写字台旁边,我静静地看着天象变化大概40多分钟,看到红色的天空渐渐变蓝,红色全都被蓝色吞噬,就像一场战役,我就产生了写作的冲动,我想把观察到的景象描绘出来!”崔文涛回忆,写完后,拿去给家人和老师看,他们都充满惊喜,“这就是我在写作文上一个开悟的时刻。”
最近,崔文涛正在给孩子们写一封《学长来信》,希望以一个过来人的视角,以己为鉴,告诉孩子们:不要着急,请静候开悟的时刻,只要你不停努力和坚持。
巧合的是,当年在四中的历史老师石国鹏对学生们说:希望你们无论将来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日后都能回到学校,哪怕做一小段时间的老师,能把你们内心的成长分享给更多的人。这句话让崔文涛和教育结下不解之缘,他正在朝这个方向探索。
从北京四中毕业后,崔文涛进入北京大学。一批北大学者先后提出“精致的利己主义”“名校空心症”等问题,让他陷入思考,很多成长的问题到了大学被暴露出来但是不能等到大学再去解决,基础教育十几年,我们能做些什么?
在博颂学校,一些场所能看到手工音量标志牌。比如教室、剧院、卫生间等地,都标志从“silent到shouting”不同等级的音量指示,这是孩子们在学院活动中自己投票决定,孩子们自己阐述选择这样的音量的理由,最后以多胜少。“把规则制定权交给孩子们,让他们从小就拥有对生活的掌控感,能够在自由意志下进行选择,而不是被动接受。”活动策划者黄老师说。
每年11-12月是学校的“反霸凌月”。孩子们在“错袜日”当天,穿两只不一样的袜子,向大家展示“每个人都很独特,每个人都不应该被霸凌”的宣言。
在刚过去的“感恩节”上,孩子们进行了一次“慈善市集”,募捐到的善款都将捐献给南京当地的一所残障人士公益中心。点点滴滴的爱在行动中汇流成河。
博颂在建校初期,借鉴了国内成熟国际学校的经验和模式,但真正落地的时候,崔文涛发现,“模式”远远不够。2020年初,核心管理团队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确立学校的使命——为学习者启悦,为教育者赋能。为此,学校做了一系列革新。
1.设立教师发展中心,关注教师个人成长
使命很简短,强调学校“双中心”,即孩子和老师。崔文涛说,以往我们都过于强调“以孩子为中心”,老师只是教育的提供者和服务者。
“我经常说,老师在这个社会里多多少少是被'委屈'和'耽误'的职业。因为大多数老师一毕业就和有一定认知差距的孩子打交道,但其他更社会化的工作基本是在和同龄人打交道。所以老师的社会化成长进程相应地被削弱了。”崔文涛强调,老师也必须是学校的核心,要把他们当成社会意义上的完人或者是完整的角色来对待,给予他们更多的支持。让他们在学校里也成为受益者,实现教学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