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某知名学校被一教育集团收购的传闻引发业内关注。从业多年来，我见过在医院一边动手术、一边痛哭流涕，说对不起家族，只能卖学校的投资人；也见过从开价几千万一路降价到几百万、贱卖自己血汗的投资人……本期，我从学校高层、教师、学生的角度谈谈学校出售对大家的影响。毕竟他们是国际教育界最大体量的存在，而且对于学校的出售，他们常常是最被动、最后被告知的接受者。

01 学校被卖了，卖给谁？老师辞退与流失

现在的义务制学段内的民办学校在出售时，往往会先问问政府愿不愿意收购。这很正常：

• 一来，可以解决政府“民转公”、控制民办学校数量；

• 二来，义务制学段不能提取办学收益，有些买方就不愿意接了；

• 三来，有些卖方觉得交给政府会更有安全感。所以学校找所在地的政府收购是一条常见的路。

但也有缺点。

首先，教职员工编制的问题。一般来说，国际学校都是小班化教学，而公办学校每班人数要多很多，这样一来在转成公办学校时，原学校的教职员工就多出来了。有时甚至达到两个里面只能留一个的地步，50%的教职员工将被解雇。比较为员工考虑的卖方会有所顾虑，希望能找到愿意保留更多员工的民营企业作为新买方。

其次，还有工资问题。有些民办教育很强的地区，比如江浙沪，民办学校的老师工资比公办学校高。我记得我第一年在上海一所公办学校国际部工作时，月薪是本部有编制老师的2倍。那么在这些地区，即使被政府留下的那50%的老师，工资上恐怕也会打折扣，如此一来，是否还能留得住教学水平高的老师就是未知数了。

再次，不论被政府收购，还是被其他民营教育企业收购，学校的品牌、教育理念、培养目标、管理风格，甚至采用的课程体系，都极有可能被更换。

· 如果买方是政府，那么有些很擅长管理外教、管理方式很国际化的校长，可能难以融入公办学校的风格。有些很擅长教外国课程的老师也不一定还会被公立学校需要。

· 如果买方是民营企业，特别是集团化办学，那么他们应该会把新学校纳入整个集团体系下进行统一管理。凡是不符合集团品牌形象、教育理念、运营模式，以及可以被集团取代的那些职能部门的人，都会被清理。同理，那些不能融入买方自带的课程体系、教学方式的老师，也会不再被需要。

· 如果买方不是教育集团，而是个体投资人，那么学校会按TA的意思来调整和修剪。

· 如果买方是基金公司，那么他们想要的是能快速、稳定地带来经济回报的领导人，再厉害的教育专家，如果运营能力不行，都可能会被换掉。

以上是客观情况，还有更重要的主观情况，那就是，任何买方都希望在买下的学校里能有自己人。难道任由原班人马继续操作，而自己被排斥在外？肯定不放心。所以必须走掉几个元老，才能塞得进新派进来的自己人参与决策，牢牢把握住这所尚未服帖的新学校。

因此，解雇、换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是解雇谁、留下谁，与其说看实力，不如说看需要。有的买方需要门面，那么学历好、名气大的校长和老师会被留下；有的买方需要升学成绩，那么教学能力强的、能挖得到好生源的人会被留下；有的买方需要广招生源，那么渠道多、对学生和家长号召力强的会被留下；有的买方需要稳定局面，那么听话配合的、站在新老板这边的会被留下；有的买方需要缩减开支，那么工作量大但工资低的会被留下，诸如此类。

02 对师生报保密，“神不知鬼不觉”出手才是成功

其实，要是在出售前就让教职员工和家长、学生听到学校要出售的消息，都属于保密工作的失败。曾经有位卖方来找我说要出售TA的学校，我们签订保密协议后没多久，又有4位不同渠道的人士都来找我合作，说XX学校打算出售了，问我有没有买方。我实在是为这所学校捏一把汗——找了太多渠道，保密工作没有抓牢，流传面这么广，要是让该校的员工知道了，不怕大量离职吗？要是让家长学生知道了，不怕闹起来、大面积转学吗？就算不流失员工、学生，也是对学校口碑、信誉和来年招生的打击，这不就影响收购了吗？

因此，学校的出售，基本都要求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等到员工和学生收到消息时，早已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么此时的学生，会被怎么安排呢？

第一种可能，继续留在这所学校。很多卖方在选择买方时，会考虑匹配度。外籍的找外籍的，双轨制的找双轨制的，著名的找著名的，西式/中式管理的找西式/中式管理的，英/美系的找英/美系的，IB的找IB的等等。大多数的卖方都会尽可能地避免学生的动荡和家长的恐慌。有的卖方和买方也会采用“老人老办法”来帮助学生慢慢过渡。所以要是新买方能保证大方向不变、教育质量更好的话，学生继续留下再观察一段时间，给新买方一个机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种可能，当面对学生和家长的激烈抗议时，有些卖方也会安排学生去集团下属的其他校区，前提是集团办学。一些集团化程度高，管理模式好的集团，他们的不同校区之间，差别相对没有那么大。特别是升学能力强的，他们的品牌在外国大学招生官那里是可靠、信赖的象征。学生留在这样的集团里，去哪个校区，都比冒险转学去一家品牌和口碑没那么好的学校，来得安全一些。

第三种可能，如果学生年级比较低，离升学还很远，且找得到更适合自己的新学校，早点转学离开也不是坏事。如果就在9年级、12年级了，还是要谨慎选择留下还是走人。

结语

学校出售时，有些卖方会很希望买方能留下某些高管和老员工，但买方是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判断的，高管和基层谁能留下，这事不一定。因此，对于校领导和老师来说，大概有这样三种操作方式：

要么在刚听到学校在找买家的传闻时，就跳槽避开，主动掌握命运；

要么在买家收购后被解雇，可能会拿到一点赔偿再找工作；

要么仍被买家需要，留下工作，接受薪资和职位可能有所调整的现实。

而作为学生和家长，面对学校出售时也有三种操作方式：

要么自己找其他学校转学，自己掌握命运；

要么接受卖方安排，继续留在新买方手里过渡到毕业，或者转去原集团的其他校区；

当然，还有些家长和员工会大闹，投诉举报，把收购搅黄，当他们实在觉得新买方有损自己利益时，例如国际/国内路线的改成国内/国际路线的，学费大幅涨价的，薪酬大量减少的，违反劳动法的等等。

大部分卖方会非常考虑员工和学生的感受，精挑细选最利于员工和学生的买方。但有些也会想赶紧脱手，把员工和学生的问题交给买方。不论哪种，都请不要直接上升到道德层面来评判，因为很多卖方实在是到了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选择出售学校，真的已经自顾不暇了。我见过在医院一边动手术、一边痛哭流涕，说对不起家族，只能卖学校的投资人；也见过从开价几千万一路降价到几百万、贱卖自己血汗的投资人........

这也就告诉我们，出售学校一定要趁早，还能多比较一些买方，挑得一个最优解。晚了就可能被屠或者砸手里了。而校领导、老师、学生和家长也要从长时间、全方位的角度，来看待卖方和买方的能力和品格。

作者 | ABB，ABB讲教育界的故事：曾在沪粤多家教育集团担任管理岗位。目前主要在国内外学校的收购出售、品牌和项目引进、托管运营等方面，从事教育领域的商务拓展和资源对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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